出   品 | 中国新闻社浙江分社

　　作   者 | 严格 谢盼盼 王题题

　　于广明 摄

　　“如果这里没有德寿宫遗址保护展示工程，会怎么样？”杭州市园林文物局副局长卓军问作者。

　　还没等作者回答，卓军就直接给出了答案：杭州只不过多了几幢比较贵的房子而已。

　　近日，南宋德寿宫遗址博物馆即将亮相。

　　南宋德寿宫是南宋时位于都城临安（今杭州）的重要皇家宫殿、园林建筑，宋高宗、宋孝宗退位后在此居住，是我国南宋礼制规格最高的建筑之一。

　　作为南宋古都所在地，但在杭州乃至浙江，很长一段时间想看见南宋，不容易。

　　童贤伟 摄

　　南宋德寿宫遗址博物馆是依托德寿宫遗址原址，以遗址本体及出土文物的保护、研究、收藏和展示为主，同时展示南宋历史文化和文物遗产的遗址专题博物馆。

　　南宋德寿宫遗址博物馆的所在地块，位于杭州中河高架东侧，河坊街南侧，建国南路西侧，望江路北侧。

　　这个地方最早出现在公众面前，是2011年杭州土地出让的《读地手册》。

　　据了解，当时这个地块曾是房地产出让地块。根据规划，该地块将保留有价值的历史建筑和五层以上房屋，规划新建住宅区住户379户，均为多层建筑，建筑层高不超过七层，也会具有白墙黛瓦的外观效果。

　　童贤伟 摄

　　当时，中新网也曾经予以关注：《杭州“帝王”地块即将上市出让 赵构秦桧曾住》。

　　那么，德寿宫遗址所在地块原本是房地产出让项目，为什么能够转为保护展示项目？鱼和熊掌可以兼得吗？

　　杭州市园林文物局副局长卓军表示，这是经过了多年多方努力的结果，也是最好的结果。

　　据悉，德寿宫遗址所在地块最初是杭州工具厂的所在地，后来这一地块出让，对杭州工具厂进行拆除并搬迁，并计划在此建多层住宅楼。

　　卓军透露，这一地块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首次发现德寿宫遗址，2017年才开始了德寿宫遗址的真正考古，发现了德寿宫的东宫墙、南宫墙、西宫墙以及部分宫内建筑遗迹。

　　于广明 摄

　　“之前这一地块没有过全面的考古发掘，因此对这一地块的保护情况不明。文物部门只知道这一地块属于德寿宫，却没有可以制约这一地块出让的依据。”卓军回忆说。

　　但就在这时，德寿宫附近的杭州南星桥一地块出让，因为涉及所在地是否在南宋皇城遗址引发争议，包括中新网央视在内的诸多媒体也予以了报道关注，多位专家学者也为此发出呼吁。

　　考虑社会各方意见，杭州市决定暂停德寿宫遗址所在地块的出让。

　　暂停后，这地块是做文物保护，还是开放建设？自此开始了十多年的协商。

　　卓军说，一方面当地政府旧城改造拆迁投入巨大，如果不进行土地出让那将“血本无归”，另外一方面，文物部门认为德寿宫重要性不言而喻，保护应该优先。

　　双方也曾经有过妥协：为保护地下德寿宫遗址，小营地块出让后建筑将不允许深挖打桩，下挖控制在一米以内，采用平板基础不触及地下德寿宫遗址。

　　于广明 摄

　　其后也有方案，部分区域保护展示，部分出让进行商业开发配套。

　　但是多方利益还是很难平衡。

　　卓军说，转折点是2013年出台的《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——临安城遗址保护总体规划》。

　　其中，对于德寿宫遗址地块的规划都有明确规定，特别是在保护范围上作出规定，如重点保护范围是哪里，一般保护范围又是哪里，都有了法律依据。

　　之后，保护展陈的方案浮出水面，其方向和如今建成的南宋德寿宫遗址博物馆开始靠拢。

　　2017年，该方案得到了批复。杭州市文物考古研究所在这一地块上开始了大规模的考古发掘。

　　“这是南宋临安城考古历年以来发掘最全面的一次。”卓军说，经过四轮考古挖掘，对德寿宫有了比较全面的了解。

　　杨栋裔 摄

　　在这片土地上，发现大型宫殿基址、砖砌道路、假山基础、排水设施等诸多遗迹，出土各时期器物标本（小件）8000余件（组），其中陶瓷器、砖瓦脊兽、动物骨骼及骨器、铜钱占多数，另有金银器、漆木器等。

　　发掘之后，紧随而来的是地块的具体规划。

　　在经过长时间策划和几轮方案的变化，德寿宫遗址保护展示工程暨南宋博物院（一期）项目方案在2020年取得了批复。

　　历时两年多，南宋德寿宫遗址博物馆终于将在不久后揭开神秘面纱，与世人见面。

　　“这个项目难度非常大。可以说，文物保护、展示、博物馆建设和宋韵文化研究几乎所有能遇到的难题，全部集中在了这个项目里。”卓军这样评价。

　　杨栋裔 摄

　　其中最大难题是如何系统性解决潮湿地区土遗址的保护问题。

　　卓军说，土遗址保护问题是一个世界性的难题，德寿宫遗址在地表两米五至三米以下，杭州又是一个地下水非常丰茂的地区，把遗址露明展示出来，首先要解决积水和潮湿的问题。

　　“这个问题不解决，我们现在看到的就是一个游泳池，肯定不是一个遗址。”卓军说，这对环境要求非常高，太干容易干裂，太湿又容易长霉菌。

　　其他难题还有如何在有限的空间内来全面地阐释展示南宋历史文化、如何结合史料和考古的一些重要的发现来开展系统性的复原研究等。

　　卓军表示，经过各行各业多方努力，建成后的德寿宫遗址博物馆最终创造了浙江省乃至全国的“五个首次”，即首次最大面积露明展示复原研究最充分的南宋遗址、首次最大面积系统性开展南方潮湿环境下土遗址保护、首次原址原貌原标识展示南宋皇家建筑形体、首次大规模数字化复原展示遗址、首次全面展示南宋历史文化与社会风貌。

　　童贤伟 摄

　　在卓军看来，遗址保护和城市发展之间的矛盾是当前文物工作面临的一项难题。而在处理这两者关系上，杭州在国内是做得比较好的。2013年公布实施的《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——临安城遗址保护总体规划》采取了“点、线、面”控制的方法，既有利于城市历史要素和信息的保护，又适应了杭州作为省会城市的建设发展，保护理念和规划策略具有很强的针对性和可操作性。

　　值得点赞的是，这些年，杭州有不少开发建设为遗址保护让路，甚至鱼和熊掌兼得的案例。

　　如1995年，在杭州城南紫阳小区建设工地发现了南宋太庙遗址，杭州市委、市政府不惜前期8000余万元的投入，停止在遗址所在地建设住宅小区，并建造了太庙遗址公园，给当地居民提供了一处环境幽雅、人文气息浓厚的活动和休闲场所。

　　又如2003年底至2004年，在万松岭隧道东接线严官巷段发现了南宋御街遗址，杭州市委、市政府作出了“隧道要通、御街也要保”的明确指示，最后调整了原有的隧道方案，并在遗址基础上建造了南宋遗址陈列馆。

　　再如2019年7月，良渚古城遗址申遗成功，遗址公园建成开放。

　　杨栋裔 摄

　　“德寿宫在遗址展示和保护方面，再进了一步。”卓军表示。

　　卓军觉得，这十年的等待，也是德寿宫之幸。

　　这十年，是经济快速发展的十年，政府有更多财力去支持文物保护事业；也是文物保护科技水平高速发展的十年，德寿宫此次保护展示运用了各种领先技术；更是全社会文物保护意识空前高涨的十年。

　　最终，德寿宫等来了最好的结果。

　　卓军特别提到德寿宫所在地杭州上城区，在前期投入“血本无归”情况下，还投入巨资建设德寿宫遗址博物馆，同时宣布免费开放，这是对文物保护工作和文物保护价值的高度认同。

　　“以前我们文物考古部门往往是开发建设单位的死敌。”卓军笑称。

　　卓军也认为，不应该把文物保护视为经济发展和城市建设的拦路虎。

　　“西湖历史文化和景观的保护以及免费开放，给杭州带来了多大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。”卓军问。

　　于广明 摄

　　“良渚，更给我们带来了什么？”卓军又问。

　　卓军认为，对于链接过去与未来的德寿宫遗址而言，恪守“保护第一，加强管理，挖掘价值，有效利用，让文物活起来”的新时代文物工作方针，通过保护展示，实现上承优秀传统、下启文化创新，鱼和熊掌兼得，这才是其带给人们的最大价值。